第62章 秦腔_那年197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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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2章 秦腔

  第一个赶来复旦中文系的,是李小林老师。

  她让陈力简单收拾一下,乘坐巴老的配车,悄无声息的来到《收获》编辑部,在招待所里住下了。

  李老师告诉陈力,燕京那边的动静太大,全国主流媒体应该会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,争相报道《一张欠账单》。

  之所以紧急将陈力接到编辑部,这是为了保护他,同时,也是防止‘年少轻狂’的陈力,面对媒体记者时‘说错话’。

  这是巴老的意思。

  当然,也有可能是海中的意思……要知道,《一张欠账单》所涉及的一些内容,没有那位的明确指示,谁敢轻易发表……

  ……

  “从前的马车很慢,很慢,所以,一辈子,只够爱一个人。”

  “真正的悲情,不是苦,不是疼,而是温暖。”

  “不要写苦难,不要写人间,你要写天堂,啊,那漫长而干净的祁连山,那苍茫而温暖的敕勒川。”

  “祖国,草原,羊群,许灵均,李秀芝。”

  “啊,爱情。”

  “那种极致的美,冷静的美,绝对的美,才是真正的疼,能让百十年、千百年后的读者,感觉到痛彻骨髓的疼!”

  招待所307房间,陈力灌一口绿瓶西凤酒,嚼一粒花生米,光着膀子,箕坐于床,帮助张先亮改稿子,大段大段的抒情文字,让这位乡村中学语文老师两眼放光。

  有酒有肉,有招待所蹭吃蹭喝蹭睡,生活很美好。

  美中不足的,便是张先亮这老哥的酒品不行,每次喝酒,偷奸耍滑,陈力很鄙视:“老张,你养鱼呢?”

  “赶紧的,干了!”

  坐在他对面的,是一个十分潦草的中年男人。

  这男人戴一副眼镜,看上去挺斯文,就是脸上的褶皱如桃核,两只手掌摊开,皲裂的口子细密而凌乱,布满了老茧。

  这中年男人,正是43岁的张先亮。

  他早已有些醉意,使劲吸着鼻子,一只手端了酒碗,一只手捋一下凌乱长发:“陈力同志,你说的、很对!”

  “你这兄弟,老哥我认了!”

  两只酒碗,在空中‘咣’的一碰,两浅碗绿瓶西凤酒,便被他二人一饮而尽。

  “陈力兄弟,借我六块九毛钱,”张先亮摇摇晃晃站起身,伸出他满是老茧的手,“我出去买两瓶西凤,再切二斤猪头肉,再买一包大前门……”

  话还没说完,他便软倒在地,醉成了一滩烂泥。

  陈力使劲搓几下脸颊,跳下床,随手将张先亮提起来搁床上:“不到三两白酒,就醉成了这般模样?”

  酒不醉人人自醉。

  张先亮这老哥,怎么说呢……1936年生于金陵,十五岁开始发表诗歌、散文,1955年从燕京到银川,先当农民,后当老师;

  然后,因为一首《大风歌》,农场改造22年;

  1979年3月获得平凡,眼下的身份,是银川郊区的乡村中学语文老师,在《收获》编辑部的招待所里,已经蹭吃蹭喝蹭睡三个多月,名义上,是为了修改《邢老汉和狗的故事》。

  实际上,这家伙躲着不回去,是在偷偷摸摸的创作《灵与肉》。

  毕竟,回到银川,他是一個乡村语文老师,留在沪上当‘白嫖怪’,身份是作家。

  这一点,就很让陈力觉得佩服,张先亮的脸皮,竟然比他自己的还厚!

  陈力知道,自从这一篇小说发表在《收获》后,张先亮的人生,就会像开了挂一样,势不可挡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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